Wednesday, December 1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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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愛情無間道

「無間道」是一個源自佛家的詞語,意思是指一個無法超脫的地獄。我曾經跌入了愛情無間道,在其中不停的打轉,那幾年間我跟明分手、復合、再分手、再復合,我們把對方拖進了痛苦的輪迴,相愛最終變成相害。我以為這是命,到後來卻發現原來我們一直都用著錯誤的方法來「相愛」,才導致這種悲劇發生。我們的愛就像有bug的電腦程式,run它n次也沒有用,結果還不是一樣。

明已經另結新歡,可是我們藕斷絲連,仍然過著每個星期見面的情侶生活,只是由地上變成了地下,由登堂入室變成不見天日。我曾經跟自己講過,要做一個比媽媽更出色的女人,結果我卻漸漸變成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人,終日哭哭啼啼、要生要死。

那時候,我害怕失去明,我害怕如果失去他便會失去讀書的機會;我害怕如果失去讀書機會的話,我的前途便會一片灰暗;我害怕如果我的前途一片灰暗的話,我便會成為那個拖著兩個孩子、挽著膠袋、叫人愛莫能助的女人。

00年,我的父母開始把資金撤退到內地,連人帶心北往神州,一個月裡只有三份一時間在香港,我們聚少離多。那時候,我選擇了回到校園,我的父母寧願在大陸買樓也不支持我升學,結果明成了我當時精神和經濟的唯一支柱。

到今天我仍然記得那一幕,我們一家人在客廳裡吃飯,我爸跟我分析香港的經濟前景,說香港「死路一條」,留在香港也沒有意思,我很傷心,我問他:「就當香港的經濟真是死路一條,難道我們就白白看著香港死嗎﹖」飯再也吃不下,我放下飯碗、扔下筷子跑回房間裡抱頭痛哭。

我沒有生我爸的氣,我知道我永遠也無法體會他的心情,他經歷過的事情都是我無法想像的,然而我總覺得有些東西比開飯、比生和死更重要,只是那時候我還未弄清楚那是什麼,我只知道我要留下來。

我沒有資格怪責我的父親,當日我不是因為同樣的原因離開那位當貨車司機的男朋友嗎﹖我爸為了安享晚年投奔祖國的懷抱,我則為著下半生的幸福投奔港大生的臂彎,這不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嗎﹖

那一年,我在電視不停重播的新聞畫面中看著兩棟曾經是全世界最高的大樓先後倒塌下來。

因著經濟的困境和對前途的憂慮,我長年生活在恐懼之下,我不知道如果失去了明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唸預科的那段日子裡,我幾乎每天都以淚洗臉,自殺的念頭時常在我腦海中出現,想到未來我便感到呼吸困難,香煙成為了我最忠實的朋友。結果,我在A-Level遭遇滑鐵盧,1D3E一科不合格,我的港大夢碎,聯招被派到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修讀副學士課程。

那時候,聽說很多人都想入讀創意媒體學院,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因為我需要的是生活保障,那時候,我認定自己不是搞藝術的人,因為我要開飯。於是,我便想著如何利用那兩年時間來累積其他工作經驗,好讓將來畢業找工作的時候比別人更勝一籌。

A-Level放榜之後,我的父母移居到深圳,我的弟弟正值「雙失」,也跟著他們一塊兒去了,我一個人留在香港升讀城市大學的副學士課程。在大學裡,因有學生資助貸款,課程又不像預科那麼緊迫,可以出去兼職,生活算是比較輕鬆一點。那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香港,我也只得自己打點一切,最初試過到外婆家住,可是後來發覺大家的生活習慣大相逕庭,我不想打擾她,決定在銅鑼灣租一個套房獨居。那時候為了應付生活開支和消費,我晚上到樓上酒吧當侍應,白天到寫字樓當telemarketer、到學生家裡替他們補習,週末到影音電器公司當promoter。

入大學之後,我在跟明離離合合之間,開始嘗試跟其他人拍拖,可是我總是無可避免地拿他們跟明比較,那些男孩子都知道我的心裡面有另外一個人,也選擇跟我走在一起,像燈蛾撲火一樣,最終換來滿身傷痕,每一次都不出三個月便分手。

明因為想留著我,每次我拍拖的時候,他便會發瘋似的,醉酒打電話跟我說他不想失去我,還用盡一切的方法來要奪回我的心,甚至試過寫信跟我說本來打算要跟去旅行看日落,不過既然我已經跟別人在一起,所以附上一張支票給我,請我身邊的男人帶我去看……

「我心裡最愛的是你。」
「我每天都在想著你,要是你能夠鑽進我的思想當中,你便會知道我每天到底想念你多少遍。」
「我暫時不可以跟她分手,因為……」
「將來結婚的話,我一定會選擇你。」

每一次我都會心軟回到他的懷抱,可是每一次都換來更大的失望,每一次我回心轉意沒多久,我們便會因為他另外一位女朋友而吵架,他也會因為她的壓力和對她的內疚而開始疏遠我。

一次又一次,我彷彿獨個兒站在樂園裡的女孩,手裡抓著一大堆繽紛的氫氣球,等候著一個答應過會回來的男人,我緊緊地抓著氫氣球不放,以為那是相認的憑據,我站著等了又等,氣球一個接一個垂頭喪氣軟攤在地上,最後我的手也垂了下來,男人卻還沒有回來。
第七章:愛情無間道 (圖1)
後來,我在大學裡讀到卡謬的《薛西弗斯的神話》,文章提到天神處罰薛西弗斯叫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去,可是,由於巨石本身的重量,每一次巨石都會從山頂上滾下來,薛西弗斯必須一次又一次重新把巨石推上去,周而復始。那時候,我覺得我就是那個被罰的薛西弗斯,一次又一次我嘗試把這感情的巨石推到山上,只是沒一會兒巨石又再因著本身的重量從山頂上滾下來。

卡謬的結論是我們必須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並且認為掙扎著上山的努力已足以充實我們的心靈,因為唯有透過享受這個重複而又徒勞的過程,才能超脫其中的痛苦,那時候我以為這是通往快樂的唯一方法。

其實,我願意這樣跟明糾纏在一起,說到底不過因為我內心的恐懼和憂慮,希望找一個倚靠,找一個生活的保障;他則是出於佔有慾和歉疚,希望得到我的心,卻又沒法從一而終,唯有用金錢和物質來換取一刻的心安理得。我付出了青春和身體,他付出了金錢和物質,我們都看似為對方付出了很多,事實上卻是為了換取內心的平安。我們以為「相愛」,卻不過在「相害」,我們的愛情像有bug的電腦程式,run它n次也沒有用,結果還不是「重複去犯錯」,到最後泥足深陷、不能自拔,雙雙掉進無底深潭。

到後來我認識了耶穌,開始查考聖經之後,我才慢慢明白我那些困境並不是一種命運,亦不是從天神而來的刑罰,那些不斷出現的困境是由於我不認識真理而產生的。我重複又重複去犯同一些錯誤卻不自知,還以為被上天懲罰,並且因為看不見出路而感到灰心絕望,變得怨天尤人,漸漸地三五知己走在一起抽煙、喝酒、吐苦水,自成「怨婦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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